遠處圍墻內,洗煤廠已被關停。不遠處未受污染的旱田已開始準備春播

工程機械正在清理稻田里的煤泥

“在黑龍江省雞西市下轄的雞東縣,四家洗煤廠因排污被當地環(huán)保部門分別罰款10萬元,并被責令關閉。但是這幾家洗煤廠排放的污水使得當地的一條河流遭到嚴重污染,導致附近農戶的稻田幾近絕產,并且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2018年8月,一則“雞西,洗煤污水令稻田瀕臨絕產”的新聞引起社會廣泛關注,而污染案件后續(xù)問題如何解決,也成為了雞西市檢察院和雞東縣檢察院公益訴訟辦案部門檢察官的工作重點。在隨后的時間里,檢察官們深入調查30余次,制發(fā)檢察建議7件,向公安機關移交涉嫌犯罪線索4件,向雞西市監(jiān)察委移交涉嫌瀆職犯罪線索1件。

近日,記者通過實地走訪發(fā)現,四家非法洗煤廠已全部被拆除,在受污染的稻田里,挖掘機正在緊張作業(yè),將受煤灰污染的土壤挖出,以確保村民今年能正常耕種。

百畝稻田遭洗煤水污染瀕臨絕產

2018年5月,雞東縣東海鎮(zhèn)興隆村多位村民發(fā)現,因灌溉用水受洗煤廠排放污水影響,自家田地里的稻苗出現了大量死亡。
 

洗煤廠曾將污水排入這條灌溉水渠中,目前水渠已經變得清澈,但兩岸還殘留著大量煤泥

“我家的近20畝水田已經絕產,村里有十幾戶農民家的水稻遭遇絕產。”有劉姓村民表示,山上本來只有一家洗煤廠,洗煤的水排放到這條河流里,但對水稻還沒造成太大的影響,河水當時也算清澈。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增加了好幾家洗煤廠,一起將污水排放到這條河流里,等再用河水灌溉時,水稻秧苗就都死了。

遭到污染的土塊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煤泥

雞西科發(fā)司法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書顯示,鑒定地塊和灌溉溝渠水質指標中PH值、化學需氧量和懸浮物指標均超過國家灌溉水質標準。鑒定意見為,興隆村二組村民水稻田所在地塊水質能導致水稻秧苗死亡,被鑒定地塊水稻基本絕產。

接到村民舉報后,雞東縣環(huán)保局對洗煤廠進行了檢查。經查,稻田灌溉溝渠上游共有五家洗煤廠,其中一家有環(huán)評手續(xù),目前正常生產,洗煤廢水閉路循環(huán)不外排。而圣輝煤炭篩選廠、永亮煤炭篩選廠、楊洪洗煤廠以及張玉喜洗煤廠等四家洗煤廠無環(huán)評手續(xù),是利用滲井、滲坑等逃避監(jiān)管的方式排放水污染物。

2018年6月底,雞東縣環(huán)保局依據水污染防治法相關規(guī)定,責令四家無環(huán)評手續(xù)的洗煤廠立刻停止并改正違法行為,并分別罰款10萬元。同年7月,雞東縣委、縣政府籌措了15萬元補償款,按照往年水稻的收成標準,下發(fā)到受害農戶手中。

關了洗煤廠,稻田余污如何處理?

關了洗煤廠,余污還在。注意到網絡上的報道后,黑龍江省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高繼明致電雞西市檢察院詢問情況。隨后,雞西市檢察院公益訴訟辦案部門與雞東縣檢察院組成專案組,對該事件以行政公益訴訟案件立案調查。

2018年9月12日,檢察機關向雞東縣環(huán)保局發(fā)出訴前檢察建議,責令其限期關閉拆除上述四家洗煤廠,并限期采取治理措施,消除稻田水質污染、修復受污染土壤。當日,雞東縣委、縣政府成立了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與檢察機關溝通協(xié)商研究解決問題的辦法和處理方案,并針對污染事件后續(xù)需要的處理的事宜安排相關單位具體負責。當月28日,雞東縣環(huán)保局對四家洗煤廠因環(huán)境違法問題下發(fā)了限期整改的監(jiān)察通知書,責令洗煤廠徹底拆除洗煤設施,并將廠內的煤矸石、煤炭全部清運走,妥善處理。

“針對185畝受污染的稻田的修復問題,經多方協(xié)調最終決定將受污染土壤挖出,因為東北地區(qū)冬天天氣寒冷,清污工作已在開春后進行。”指著遠處稻田里正在作業(yè)的挖掘機,雞西市檢察院第七檢察部(主要承辦公益訴訟檢察業(yè)務)負責人姜東亮告訴記者,這片稻田是在灌溉時受到污染,為保證農戶可以正常種植農作物,后續(xù)的清理工作正在進行中,挖掘機就是在清除稻田里的煤泥。

黑龍江省雞東縣余污被清理后的稻田一隅
 

因185畝稻田受污染程度不同,部分稻田仍有少量稻米產出。“這些稻米沒有采取監(jiān)測、鑒定等措施,是否達標還不清楚,流入市場是存在潛在風險的。”基于糧食安全的考慮,檢察機關于2018年9月底給雞東縣農業(yè)局發(fā)去了檢察建議,建議農業(yè)局依據農產品質量安全法,限期對被污染稻米進行質量安全監(jiān)測、并進行安全風險評估,禁止不符合安全標準的稻米進入銷售市場。

一個月后,雞東縣農業(yè)局回函稱,為防止受污染地塊糧食在鑒定結果出來前流入市場,已制定并下發(fā)相關函件。如果在鑒定結果出來前,該地塊糧食流入市場引發(fā)食品安全問題,將依法追究相關人員責任。

“從鑒定結果看,這批稻米質量合格,沒有受到污染。”雞西市檢察院檢察官李文歧說。

洗煤廠占用的農田將復耕

回顧自己第一次前往洗煤廠調查的情形,李文歧坦言,因四家洗煤廠已經全部關閉,且有些留守人員不配合,加之有的洗煤廠是多次易手,如何確定洗煤廠負責人成了辦案面臨的難題,后來是想到依據洗煤廠向村里支付的土地承包費“倒推”,才逐個確定了洗煤廠負責人。

通過多次實地調查,專案組干警注意到,四家洗煤廠可能存在占用耕地的問題,而縣國土局經測量出具的四家洗煤廠占地情況說明也證實了這一點:四家洗煤廠無用地手續(xù),共非法占地143.02畝,其中非耕地68.15畝,一般耕地2.99畝,基本農田71.88畝。

“國土局多年未予以監(jiān)管,2016年雖對占用的農用地編寫治理計劃,但未對占用的農用地進行復耕治理。”基于此,檢察機關于10月底給雞東縣國土資源局發(fā)去了檢察建議,要求國土局加強監(jiān)管,及時對被占用的農用地進行復耕。

“非法占用基本農田的達到一定數目的,還可能涉嫌非法占用農用地罪,我們已將相關線索移交給雞東縣公安局。”李文歧解釋說,當時檢察機關就四家洗煤廠存在的非法占地問題給國土資源局發(fā)了四份檢察建議,主要是考慮到在可能涉及的刑事問題中,各廠的占地行為都是獨立的,因此分別有針對性地制發(fā)了檢察建議。

隨后,雞東縣國土資源局對四家洗煤廠的用地情況進行立案調查。由于煤礦停產已久,現場處于無主狀態(tài),國土局下達了接受調查通知書(張貼)。“當事人沒有來接受調查,且責令改正時間在冬季,自覺回復原貌的可能性很小。”2018年12月底,雞東縣國土資源局回復說,為使案件處理到位,已將涉事洗煤廠占地列入2019年土地整理規(guī)劃,在施工季節(jié)到來前與土地權屬單位簽訂相關協(xié)議,同時會積極爭取資金,力爭早日復墾完畢。目前,洗煤廠設施已全部拆除,復墾工作也將提上日程。

“雞東縣國土資源局永安所負責人莊某未依法履行監(jiān)管職責,造成了71.8畝的基本農田被非法占用,給國家造成重大損失,涉嫌玩忽職守,我們在辦案中發(fā)現問題后,依法移交了其涉嫌職務犯罪的線索。”姜東亮補充說。

不僅如此,針對四家洗煤廠存在的逃稅行為,檢察機關還給雞東縣稅務局發(fā)去了檢察建議。“四家洗煤廠大量使用工業(yè)用電,常年處在非法生產的狀態(tài),他們是無照生產經營,也沒有如實申報交納稅款的情況。”李文歧表示,稅務局具有稅收征管監(jiān)督管理職責,應該對四家洗煤廠進行稅務稽查,保障國家稅收秩序正常進行,避免國家稅款流失。

稅務局于2018年11月接到檢察建議后,立刻派員進行實地巡查。“我們根據檢察機關提供的洗煤廠用電量,繼續(xù)找洗煤廠負責人核實情況,又結合洗煤廠的經營特點與規(guī)模,明確了涉稅數據估算指標,最終估算出了四家洗煤廠的納稅數據,并開始著手催繳稅款。”稅務局方面回復說,稅款現已全部繳納完畢。同時,以檢察建議為切入點,雞東縣政府還組織開展了全縣范圍內的小洗煤廠清理工作。

“被排入洗煤水后,水渠的水顏色發(fā)黑,現在已經變得比較清澈了。”站在曾經被污染的灌溉水渠旁,姜東亮告訴記者,遠處的四家洗煤廠已全部被拆除,下一步相關部門將對洗煤廠所占用的農用地進行復耕,對受污染的稻田的修復工作也正在有序進行,不久后這里將插滿稻苗。